当槐叶筛下第一缕金箔般的阳光,潜伏在绿荫深处的蝉族便支起了琴架,此起彼伏的"知知"声织就夏日交响乐团的前奏。红蜻蜓掠过稻田时尾尖点出涟漪,翅翼在晨雾中划出半透明的弧线,仿佛天空正在书写流动的工笔画。 汉子们踩着露珠出征,古铜色的脊背弯成新月,锄头与泥土碰撞出农谚的韵脚。那些关于庄稼与天气的俚语,裹着汗水的咸味在垄沟间跳跃,惊醒了沉睡的蚯蚓。女眷们则在花窗下布设经纬战场,银梭游走如鱼,将晨光与棉线编织成云锦,偶尔从织机里蹦出的歌谣,正与檐角风铃合奏江南小调。 暮色四合时,炊烟升起团圆信号。八仙桌上的青花碗盛着满天星斗,男人讲述田垄里的奇遇,孩童把萤火虫藏进竹筒当灯笼。当银河倾泻进冬瓜汤里,连最严肃的老者也成了说书人,月光在皱纹里酿成蜜。 翌日破晓,七八个"小农夫"组成秘密特工队。他们用木铲丈量土地的体温,郑重其事地将希望埋进自己挖的"陨石坑",还不忘学父亲的样子拍拍土堆。待日头爬上老樟树的第七个枝桠,这群见习农学家便躺在树根拼成的凉榻上,用狗尾草钓云朵,用蝉蜕当传声筒分享种植心得。 当西天燃起橘色焰火,整片田野化作留声机的唱片沟槽。晚风轻转,播放着童谣与蝉鸣协奏曲,每个音符都沾着稻花香,轻轻落在时光的磁带上——这是盛夏写给大地的十四行诗,每个标点都在泥土里生了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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